次日出发时,我的四肢已经完全消散。
师父找来布条将我背在身上寸步不离。
虽然师父没有谈及我的病症,但我分明能感受到他周身都充斥着浓厚的悲伤。
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,他对我而言是同阿父阿母一般的存在。
一想到他在我死后会极端行事,我忍不住宽慰:
“师父,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!”
“你只管说来。”
“待我死后,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,不必重振南疆,也不必找人复仇,只要好好活下去!”
师父停住脚步愣了半晌,似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斗争后,才重重地应了声好。
这一刻,我恍然大悟。
当初族民们在大火中对我呐喊时,一定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意。
族群在,则心怀大众;族群亡,则保全自身。
绿江上,师父一改往日的沉闷,滔滔不绝地跟我谈论奇珍异兽。
我努力眨眼,配合他。
夜深,我仔细聆听着周围的鱼虫鸟鸣。
鼻尖却嗅到清新的花香。
“清雾你快闻闻,我知道你会晕船,特意给你摘来鲜花缓解。”
睁开眼,沈云陌趴在床边,小心翼翼地看我。
他一身素衣,言语之间也不再使用宫里的称谓,我恍惚回到了跟他入京前的日子。
那应该是我们之间最纯粹最快乐的时光。
没有贵族阶级,没有皇位纷争,只有我和他。
以至于后面每次难过的时候,我都会拿这段回忆去覆盖伤痛。
然而我错了。
因为伤痛并不会被覆盖,只会反复结痂,逐渐坚硬。
我冷声让他离开,可他却宝贝地拿出一个盒子,将里面的物件一一展开。
“这是十年前你送我的蛇皮,当时我还被吓了一大跳。”
“这是七年前你为我纳的鞋底,虽然我嘴上说丑还嫌弃,但我其实是不舍得穿。”
“这是五年前你按照我的模样雕刻的木偶,后面我不小心摔坏了一条腿,你还生了好久的闷气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
见他那一副念叨整晚的架势,我忍不住打断。
“事到如今,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他噎住,良久后才回道:
“清雾,我已经抛下所有来陪你了,你能不能……”
“好你个无耻之徒,趁我不在,就来欺负雾儿,我看你当真是活腻了!”
师父出现再次打断他。
不等他辩解,师父就将他打得鼻青脸肿,准备装进麻袋沉入河底。
我深知师父恨他入骨,但还是及时制止道:
“他还欠了我们南疆族的,就这样杀掉也太便宜他了!”
“放心,为师记着的。”
师父咬牙切齿地将他放下,随后掏出蛊虫逼他吞掉。
沈云陌喘着粗气:
“只要能让清雾消气,就算是要我的命,我也万死不辞!”
师父一脚将他踢飞,不屑道:
“放心,这蛊虫会让你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,它会一点点地啃噬你的五脏六腑、骨肉,直到你连渣都不剩!”
“若不是念及天下苍生,我早就将你碎尸万段,可惜现在只能留着你这条狗命慢慢折磨。”
话毕,沈云陌便感受到了钻心的痛苦。
他脸色发青地看向我:
“我愿意领罚,这些都是我罪有应得,但我只求清雾能原谅我!”